《爷爷家的燥热》
印象中,第一次感受到爷爷家的燥热是98年的夏天。那会儿电视上正在重播巴西和丹麦的球赛,风扇叶片不紧不慢地转着,窗外则是象征着夏日的阳光与蝉鸣;这些与世界杯的热烈氛围一起,成为我对贵阳夏天,或说对爷爷家的夏天最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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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竟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后来,同样是夏天,同样是世界杯,2002年才真正算是在爷爷家充分接触了夏天,也真正记住了燥热。爷爷那房子虽两面有窗,却不知为何不太透风,屋内温度总居高不下。那些没有空调的日子里,我们所能依靠的无非就是风扇、饮料,以及将炎热同化的,电视中足球带来的热情。不过再怎么依靠这些,热还是热。爷爷看球时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散开,更使屋子里弥漫开炎热和烦闷,还有一点安闲的味道。
如今,爷爷家依然没有空调,夏日屋内仍伴有潮湿苦闷的热气,只是世界杯、烟圈、热情、爷爷,都已不复存在于此处了。
若年华非要老去,时光必会远走,能否将这份燥热,连同所有悲欢离合,一起带到远方呢?
《奶奶家的初夏》
奶奶已经躺在床上多久了呢?老实说,哪怕她这一分钟就离世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我已经习惯于失去什么了。
十多年前,亦是世界杯开赛前,初夏的午后奶奶还会和同学朋友在家中打麻将,每天放学会去的我总能看到身处和平生活中的爷爷奶奶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不喜欢这座城市,但对奶奶家的平静氛围还是中意的。……我在时代变化中失去了那么多,可能唯独长辈的离开是和时代无关的。他们只是老了,生活也只是老了,连那仅有的麻将声也无力再响起了。
所以我厌恶衰老。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哪怕奶奶家楼下院子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也明白不可能再看着爷爷奶奶坐在客厅安静地看电视,然后对他们说做完作业的我要出去买个面包。
生活逝去的速度,大概比我们自身还快得多。
我仍然记得,十多年前的午后,阳光洒在院子中的树上,光影斑驳。我穿好校服准备上学,而爷爷奶奶的麻友们正按响门铃,一如既往。
我也仍然记得,那时的我还没听过“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华想要偷偷老去”这句话。
《第十个夏天》
看见病床上的奶奶,我突然想起八年前,我刚从大学回来后的那段日子。当时很多经历对我而言绝非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那会儿亲戚们都处于一个比较稳定的时期,时常会带着爷爷奶奶出去玩。就连不常参加聚会的我,也能记得爷爷他们开心的模样。就连一贯讨厌的夏日,在那会儿也吹着凉爽的风。
当时的我想道:终于大家都能够陪长辈安稳过着好日子了。
那不过是八年前的事。
爷爷走后,奶奶很快便衰弱下去:无论身体或精神。我所看到的好日子没持续几年,便倏地只剩下废墟。
“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幸福亦然。人死了可能对本人来说也就是归零,一了百了;可幸福死了就没那么简单,因为痛苦还会伴随着生命继续生存。
我想,人们一直在生活中努力、挣扎,绝不是为了换取一个痛苦的未来。然而再是努力和挣扎,也会有力所不逮之事。待到我们做好一切准备去享受幸福时,没有什么能保证幸福还存于那里。
起码基于这一点,我是认同“活在当下”四个字的。
然而即便活在当下,也不能说幸福不会在某一天溜走,就像爷爷离开奶奶一样。所以奶奶一直痛苦着。她至今或许都没能和死亡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协定,无论是关于爷爷的,关于幸福的,还是她自己的。
想来,在金阳湖边奶奶开心打着麻将的夏天,至今也就十年。仔细算算,又有多少人的幸福,能够填满十年这个数字呢?
夏天也是会突然死去的。
《一部手机的爱》
“就算我想忘,你以为我就忘得了吗?”
这是诸星当对拉姆最深情的告白,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写照。有的事物,已经成为人生命中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忘怀。
2007年那个夏天,姥姥执意要我和上街,想为我买一部手机。的确高中时期我用的只是妈妈的旧手机,却也不至于非换新的不可,更不至于非要姥姥破费。可她心意已决,说哪怕我不和她去挑手机,她也会自己去买来给我。我只得和她一同前往卖场。当我选好一部不算贵也不完全廉价的手机,看见姥姥付完钱的表情:像欢欣鼓舞,又像如释重负。大概她认为我考上了大学,她总得拿出点什么送我,才能表达她的爱。
仅仅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我在十多年过去后的今天,依然是想忘也忘不掉。
一部手机而已,若不是因为爱,我应该不会至今无法忘怀。其实她不必非把爱寄托于此。我每逢假期都陪着她,出门时必定搀扶着她,有什么趣事都想着给她打电话说说,至今又一直背负着折磨和阴影,不都是因为我已从她那儿收到过无以复加的爱吗?那些幸福,无论是否如现在这般渗出痛苦,我都一刻不曾忘却。
姥姥最后一次从我这里收到手机时,逢人便说那是我送的;后来我也听不少亲戚提起过此事,屡屡夸奖我。我听后只是无奈地笑笑,心想:不过是一块手机而已,比起我们互相的爱来不值一提。
现在想来,我应该更加珍惜这手机,以及那些夸奖。因为这为了一块手机都能凝结于心的爱,已经无法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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