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文章

2012年7月，《FATE/Zero》落幕不久，又见一部轻小说改编的新番，剑与魔法，死亡竞赛，LISA演唱OP，梶浦由记配乐……抱着大餐后小食的心态入了SAO的坑。

正如看到后来，织部里莎又和蓝井艾露组成了胡来的左右手，ED还有春奈露娜，音乐卡司俨然是从FZ那里搬来的。但这套班底在《刀剑神域》系列中陪伴观众的时间，其实比最初组队的FZ要更为长久。

当《crossing field》的前奏响起，金色数据流的背景滚动，蓝色字体的《Sword Art Online》浮现。

【资料图】

尾声吟唱“I wanna always stay with you，I give you every thing I have”，桐人与亚丝娜的并立，草地上交叉的黑白双剑。

第一支OP的音画组合，想必对于一部分人而言，是一种记忆的结构，标示着梦开始的地方。

作为2012年国内反响最为热烈的日本动画；如果说FZ是霸权番的初代王者，版权的开路先锋；那么SAO则以一种更具亲切感和共鸣的形式，吸引了大批年轻观众，共度成长岁月。

观众、玩家们的所想所感，拥有网络游戏经历者的心路历程，在这部作品得到放大投射。

一句「Link Start」，打开了一个似乎可以触及的世界。

黑衣剑士、星爆弃疗斩、闪光的亚丝娜、天国的幸妹，松冈的行为……

第二季从OP1的爆笑空耳，到ED3的暴风泪目。

剧场版登陆内地，大银幕上拉刀光。第三季催婚协会介入，岛崎信长上号，以及“分还是太高了”的异界战争篇…………

边开挂边开后宫的异世界冒险，《刀剑神域》的剧情流程可以说是标准化的爽文套路。然而异异世界的生成与穿越，是通过科技路径，这又产生了内容的质变。

高度发展的虚拟现实，完全潜行设备NervGear，《刀剑神域》以电子信息技术为支撑的基础设定，以科幻属性衡量，完全具备赛博朋克的配置，亦藏有严肃话题的探讨空间。

但显然，无论是美术还是文本，这一轻小说及改编动画系列，并非赛博朋克的路数。而是抛出一个颇有硬核科幻潜质的事件、情境、主题，然后以宅系要素套路齐活的情节模式进行叙述，无意多深挖。

剧集的篇幅长度，相对平缓的节奏，延展虚拟现实技术在社会各领域的应用，流入大众日常生活的风貌，如何对人产生或外化或内在的影响。

这种日常感，带来了另一种特别的观感，个人姑且称之为【赛博日常】。

第一季的SAO篇，封闭环境的死亡淘汰赛，属于已经模板化的戏剧结构，危机情境最有压力，叙事最精彩紧凑。下半季的ALO篇是SAO事件结束后的收尾与后续，桐人为营救亚丝娜重返游戏世界，也奔波于家庭和医院之间，还要处理妹妹直叶的骨科问题。

交互式大型网络游戏，开始与现实生活交互，人物回归社会的多元困境，玩家身份的冒险，只是其中一部分。

须乡的人体实验，导致VRMMO游戏遭到严重打击。一边是运营公司停业，同类产品连坐，躬匠精神再现。一边是茅场晶彦留下的程序包通过民间服务器上传共享，全民自由开发，濒危的VRMMO重新开枝散叶，这又可谓是现在说来熟悉又陌生的互联网精神。

第二季的主题可以归纳为【治疗】。

GGO篇的女主角朝田诗乃在游戏中疗愈因童年见义勇为而留下的枪械PTSD，重拾生活中的开朗与勇气。

圣母圣咏篇通过优纪与沉睡骑士公会的经历，展现了虚拟现实的医用，弥补残障人士的感官缺陷，为绝症病患提供临终关怀。

剧场版《序列之争》则展示了现实扩展技术的运用，VR与AR并行的两开花，为SAO事件的普通牺牲者献上了凭吊的花束，亦为UW篇的电子生命培育，鸢尾花（Iris）的绽放做好了铺垫。

这种【赛博日常】的展开，既是《刀剑神域》的“轻浮浅薄”，也是更能令观众产生陪伴情感的沉浸式体验。

特别是在赛博朋克风格越来越泛用，有滥用化倾向的潮流下，不朋克、多日常的SAO，反倒有了自己的辨识度。

初识SAO，多少带着点轻佻的心理——虚拟世界的死亡游戏，《贝克街的亡灵》？？？一瞅原著小说，还就是在柯南剧场版M6上映的2002年开始连载。

但随着追剧的持续，一方面是看出了另一番特色，另一方面其实也可以将《刀剑神域》读取为一份关于《贝克街的亡灵》的继承与发展。

AI「诺亚方舟」意在敲打社会反思教育，引导青少年成长，挟持玩家的时间只有一晚，并未真的杀害人命。AI的真身，开发者弘树自杀后的电子亡灵，也扮成玩家参与游戏，弥补童年没有玩伴的缺失，了却心愿之后自毁，认为人工智能还不到存在于世的时候。

同样身兼管理员与玩家的茅场晶彦，挟持用户整整两年，造成4000人死亡。但其遗留的技术影响，经过一系列发展，也促成官方机构培育出了AI。

爱丽丝的量子灵魂，注入仿生机械的实体，向全社会公开。而尤吉欧这个电子意识体的存在，则填补了桐人现实童年的孤独。

身为财团千金的亚丝娜，在游戏世界中变得独立坚强，邂逅了改变人生的恋人与伙伴，还有最特殊的友人绝剑，并通过虚拟现实的技术媒介，化解了家庭关系的压力。

亚丝娜母亲的声优请来林原惠，亦是别有意趣。面对女儿递来的潜行设备，结（灰）城（原）京（敦）子女士一开始是拒绝的，仿佛自带潜台词：类似的东西老娘在《贝克街的亡灵》和《红辣椒》的片场至少玩过两回……

2002年批判日本上层社会的女孩，十年后也嫁入了财团门户。农村做题家上岸的母亲，以阶层出身的立场干预女儿的恋爱，所幸最终还算开明。

另外感觉有些生草的是，《刀剑神域》在2012年秋进入ALO篇，全系列最变态的反派，最不是人的须乡登场。子安武人不做人的生涯巅峰《JoJo的奇妙冒险》，也于此时开播。

须乡险些让亚丝娜沦为VR版的蒂法.耶路撒冷，被桐人削了人棍。而Dio强吻艾莉娜的DNA冥场面，一旁激动叫好的路人正是松冈。

也就是说，桐人前脚喊完“真不愧是迪奥，轻易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后脚开启磨剑霍霍向须乡的征程。

SAO篇的终末，管理员兼总Boss认识到，系统是有极限的，越是精密越是会出现BUG，桐人和亚丝娜证明了人的意志可以超越系统。ALO篇的决战，已经不是人的茅场数据体，帮助桐人怒斩Dio，并赠予程序包「The Seed」，意译为「世界的种子」，日式工地英语转塑料汉化的音译，就叫「挖鲁多的砸西德」…吧？

茅场晶彦以血盟骑士团团长希兹克里夫的ID潜伏于游戏世界，团员玩家和观众因此也习惯称其为团长。

于是从2012年起，日本动画连续出现了三位团长，便当结局，以及和子安武有矛盾。次年《进击的巨人》的埃尔文.承太郎，后来的牺牲重于泰山。隔年《铁血的孤儿》的奥尔加.莱纳，一己之力给团长这个敬称植入了轻于鸿毛的喜剧鬼畜双螺旋。

作为《刀剑神域》塑造最为成功的人物之一，具有一定复杂性的反派，茅场晶彦的所思所行在价值观上混沌，但在剧情上能让观众清晰地认知，这个团长在干什么，有自己的一套。人身死亡后也依然影响着故事的继续前进，将虚拟现实技术的道路不断延伸。

杀人犯与科研天才，社会灾难与技术推广，人格理念与核心世界观高度关联，罪行不容辩驳，理念可以唏嘘。

剧中人一切的相遇相知，皆由茅场晶彦制造的事件所牵引，噩梦的开端与梦开始的起源，交融一体，难以切割。SAO玩家无人会怀念被抠掉退出键的两年，但也磨灭不了死亡游戏所发酵的历练与思考。

团长的马甲被桐人击杀后，茅场晶彦也对自己的大脑释放致命电波，同时进行意识备份的强力扫描，由此成为了贯穿系列的电子幽灵，关键时刻救场的外挂助攻。

医用潜行设备的试验机，也是茅场晶彦无偿提供。以SAO事件而论，团长欠了数千条人命，几颗子弹都算便宜的。然而因为此人创造的虚拟世界，原本出生即枯萎的绀野木绵季，盛放了灿烂的生命光彩，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补救。单摘出绝剑一事，又是一曲科技的赞歌，真正的希望之花。

这个赛博化且争议性的角色，由山寺宏一担任声优，也属路径对口。《攻壳机动队》的陀古萨，是电子信息题材的资深元老。茅场晶彦分不清现实与虚拟的精神思维，《星际牛仔》的Spike大概多少能体会这种半梦半醒，不活不死的叠加状态。

桐人一角让松冈为观众所熟知，逐渐成为唯一神（以及移动的放送事故…），SAO播出前后的流年，现实世界的流向也在湍急改变。

《刀剑神域》由小说连载到动画化的十年，中国的互联网生态，从拨号渐进至宽带，网吧兴起，电脑也正在走进家家户户。

一方面，那是如今看来岁月静好的网络田园时代，互联网精神的黄金之风，勃勃生机，犹在眼前。

另一面，“战网魔”的舆论风暴与“戒网瘾”的物理磁暴，电闪雷鸣，惊悚悬顶。国内网民尤其是网络游戏玩家，又是在“电子海洛因”的污名逆风中，开始了古早的网上活动。

《刀剑神域》动画化的十年以来，诺基亚从潮牌变成文物，移动智能终端设备普及大众，2、3、4、5G持续升级，大数据、算法机制、深度学习、原始AI，悉数登场。

国内互联网产业大风起兮，野蛮生长。手游攻下了年轻人社交生活的半壁江山，电竞运动崛起，氪金壕共爆肝帝齐飞，防沉迷系统共青少年模式一体。

海外动画的大盗版时代也悄然沉寂，由SAO同年的FZ起始，网络版权渐成主流。

社会的变迁，成龙大哥的活动轨迹兴许算是一道线索。

在动画片的贴片栏目劝学小朋友“游戏里再强大也是假的”——为游戏代言“轻松玩，节奏爽，一人攻沙虐全场…哇好热血…嗯蛮好玩的…”——二者结合，达成洗发水之后的鬼畜全明星二进宫。

从互联网发展的角度，《刀剑神域》是一部承前启后，与时代共振的动画。

随着剧集中SAO、ALO、GGO、Under World的创生扩展，现实位面的VR项目，一度红火喧嚣。但一块怼着眼睛输出的屏幕，以及若干按摩道具，距离完全潜行的环境体验，仍如同地球与比邻星，脑机接口也尚属于摸着猪脑不知怎么过河的阶段。

当剧中技术进展到爱丽丝以实体形态夜宿桐人宅中的阶段，现实位面也开始流行元宇宙的概念。

相比于《神经漫游者》、《黑客帝国》较为极化的赛博朋克推演，元宇宙所描述的未来图景，其实更靠近《刀剑神域》系列设想的赛博日常。一个个虚拟世界开发串联，几何式增长传播，广泛覆盖社会，尖端研发与全民化并存。

只是在【元宇宙】热度高升的时期，《刀剑神域》已然是落上了些许尘土的一部动画，真是如梦匆匆，好像才相逢。

不知道算不算冷知识，《刀剑神域》开篇的时间背景，SAO运营上线，是2022年。

次元壁外的2022年，没有发生震惊社会的死亡游戏，但世界也早就陷入了震荡。譬如很多人不得不间歇性地滞留于封闭系统，新冠的现世已经超过了SAO事件的时长。

而电子游戏在得到价值承认的进程当中，依然没有完全甩脱曾经的莫须有，并继续作为新生矛盾的转移标靶。

所以某种程度上，私以为SAO算是一部治愈系作品。

桐人就现实与虚拟的思考理解，如二刀流般愈加深化成熟；亚丝娜在显赫身家之外的人格闪光；诗乃面对恐惧消除心理创伤；优纪获得了人生的意义，以短暂的生命镌刻下永存人间的印记………

一个个人物经由VRMMORPG所实现的成长，对生活的反哺，都仿佛在为一些蒙冤者做出正名。

游戏里的强大，可以是真的。

类似的潜行者，在现实位面绝非无迹可寻。

他们可能隐匿于艾泽拉斯的部落与联盟，穿越于枪林弹雨的火线，游走于德玛西亚的剑锋，也可能只是在单机上走着试炼窑的迷宫，乘着基洛夫飞艇抵临白宫……

他们可能在网络、游戏、网络游戏的世界里缝补着来自命运、社会、家庭的累累伤痕；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在玩家的社群和回忆中划下了自己曾经活过的天之痕……

他们可以像绝剑一样说：“我，我努力地活过了，在这里，活过了。”

（也实在是莫大的遗憾，圣母圣咏篇由于和GGO篇同属一季而封印指定。优纪的故事，个人心目中是《刀剑神域》最具感染力的篇章。ALO全服玩家集结送别绝剑，绀野木棉季的现实葬礼上吊唁者排起长队，是全系列最为动容的场面。）

这个由一个团长头衔的男人开启的系列故事，变相吐槽了另一个与团长有渊源的男人的吐槽——“在虚构的故事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当然阿虚的这句名言本身也是被截取滥用所累。

于虚拟世界中锚定现实的意义，这或许是《刀剑神域》挂满爽文标配却不那么爽文的形而上因素。

2024年，破关SAO的桐人回到现实，摘下潜行头盔，怀着在游戏世界中获得的记忆与意志，拖着衰弱的身躯，拄着输液架走出病房，艰难地在长廊中前行，而长廊的尽头充满光亮。

SAO篇在这个场景中结束了，《刀剑神域》的故事生命，从虚拟步入现实的意义，从这里开始。

希望这也是很多人的人生象征，在2022年以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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