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文章

【简介】在这片古老大陆上，神圣厄迦迪亚王朝曾经统治了陆地的大半疆域。千年后光辉教会崛起，神官与骑士以真神光辉之主的名号，粉碎了厄迦迪亚王室的统治，捣毁万神殿，驱逐其供奉的异教诸神，除光辉之主的神明皆被摒弃。 

曾经以骑士为理想，出生在偏僻小镇的十五岁少年伊莱恩和妹妹菲利希亚，意外卷入一场错综复杂耐人寻味的异端献祭案，导致家破人亡。为了追求真相，伊莱恩毅然加入光辉教会异端审判所。

【资料图】

一切是命运的指引，还是阴谋？为了他重视的所有，少年已没有选择。

等伊莱恩反应过来，真正意识到这个温婉动人的女孩是自己时，他有种无地自容、自惭形秽的感觉，面对完全不同的自己，他几乎难以保持镇定，脸皮下好像有火在烧。

更要命的是，那镜里因羞惭而低头涨红的脸，露出仅仅压着难堪的表情，如同盛着晨曦的苹果，那红色动人，远胜蔷薇。

伊莱恩身为一个男孩并无特色的五官，在变装之后却产生一种意外的令人惊奇的效果。作为女性，“她”不仅容貌极为出众，就连气质也大为不同。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一个怀疑，自己祖先的血统是否与传说中那躲藏在玛索丛林的精灵有关。

“喔嗨，意外之喜。”

“喔嗨”是克鲁泽刚学的密特兰山区人们用的一种表示惊叹的语气词，最近他常常用来帮助自己表达。“我敢说，整个尤弥尔教国……不，整片大陆也没有多少跟你一样漂亮的人。”克鲁泽摩挲着下巴，坏笑着说，“听说查拉图斯特拉大师爱好人像画，他一直很苦恼画不出美貌的贵族女子，伊莱恩你一定能给他很多灵感。”

伊莱恩沉默了片刻，嘴唇紧绷，指尖微微蜷起，他（她）捏着衣角开口：“我可以不穿成这样吗？”

为了防止伊莱恩不甘愿穿女装，克鲁泽轻轻挑了挑下巴，说：“为了你和你妹妹考虑，你还是穿成这样好，至少白天这样。”

他越发感到自己的做法无比正确，伊莱恩女装后那种独特的端淑娴静的气质简直令人啧啧称奇，很难想象这个山野小子在换装之后居然那么美丽动人，就如同埃尔贡山脚下安静开放的郁金香。除了在一些动作上仍能看出伊莱恩本来的痕迹，几乎就找不到两人什么相同点了。为此，克鲁泽暗暗下定决定要好好培养这个“秘密武器”。

艾琳盯着伊莱恩，她轻轻触摸伊莱恩的脸颊，那双毫无攻击性的近乎无辜的眼下意识躲避，不由令人怜惜，就连艾琳有一霎羞愧自己对伊莱恩犯下的“恶行”。

“伊莱恩，你也许很适合当一个间谍。”艾琳由衷感慨，“没有人会从你这张脸联想到死亡。”

“就像人不会害怕鹿？”克鲁泽扬眉，“间谍是说出卖美色那种么。”

“我可不想靠这个样子出名。”伊莱恩低声说。

“既然准备好了，伊莱恩，你也别想太多，”克鲁泽笑笑，他从椅子上取了风衣，并不管伊莱恩的无声抗议，“走吧，我带你去见德里达阁下。”

“德里达阁下？”

“异端审判所的顶点，领导所有守夜人的巨头，大审判官阁下。”艾琳轻声说。

从伊莱恩的新住处出来，中庭是一个绿意葱茏的花园，密丛丛种着花花绿绿的植物，除了普雷里周边能见到的风铃草、三叶草、秋英，其他大部分伊莱恩都说不出名字。

“等等，”克鲁泽看向伊莱恩，“你不会口技吧？再见到德里达阁下前记得别说话，免得露馅。”

乌鸫蹲在树梢上，安静地盯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他们穿越花园尽头的拱门，这里广场开阔，铺满整齐的方石。巨大的广场两侧是对称的弧形石柱壁，中央竖立着刻画着圣徒行传的高大石碑，高得让人抬头也敬畏。

伊莱恩视线越过石碑，天空湛蓝，白云薄布一样贴在油画般的天穹上。

“在瓦特兰蒂冈，贝藏松是除了鲁汶神学院以外最好的神学院，”克鲁泽似是不经意间说，“来贝藏松修读的学生虽然不一定都跟鲁汶一样身份尊贵，但大多也不简单。”

“贝藏松跟鲁汶神学院有什么不同？”伊莱恩问。

这时艾琳开口了：“定位不一样，鲁汶位于圣城中心，很多外国贵族让子女不远万里来到圣城，他们都会进入鲁汶神学院感受神的光辉，那里聚集了太多尊贵的人，贝藏松前身是苦修士的修道院，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多贵族，所以有人认为贝藏松相比鲁汶更加纯粹。”

又穿过一个圆弧型拱门，跨过一条很长的大理石走廊，在伊莱恩偷偷数起格子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一个长条形的礼堂前。

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老人面对着雕绘巨大十字架的橡木墙站立，像在思考，阳光从窗口的罅隙透进来，摇落在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教士袍上。他如此专注，一丝不苟，仿佛任何事物都无从羁绊他。

“早安，德里达阁下，”克鲁泽微微低头，语气恭谦，“真抱歉，没让你等太久吧。”

名叫德里达的老人转身，他的头发跟衣服一样白，脸上皱纹层叠繁复，如同迷宫。

面对着来人，他露出一个平和浅淡的笑容，“年龄到了我这个地步，很难感受到时间流逝。”

克鲁泽和艾琳同时在胸口划了一个光辉教会的标准手势，伊莱恩也模仿着比划了一个，不过他（她）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势有些不伦不类。

“你就是伊莱恩，”德里达细细打量伊莱恩，语气温和，“不得不说，即便作为一个男子，你也足够美丽。”

老人说的话让伊莱恩羞得简直无地自容。以一个男孩的身份被称赞美丽，不管在普雷里还是在哪里都是一件值得笑话的事情。

在伊莱恩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克鲁泽悄声跟他（她）说：“德里达阁下年轻时是个贵族，他挺好说话的。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只要德里达阁下点头，其他审查都不是问题。”

起初伊莱恩只能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听到克鲁泽的叮嘱后，伊莱恩抬头瞥见眼前的老修士笑容和煦，他（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腰背。

“那么，我们就在外面等待了，阁下。”

艾琳跟克鲁泽再次施礼，轻轻退出礼堂。

看到两人离开了，老人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伊莱恩，他们把你舌头拿走了吗？”

面对这个有些惊悚的笑话，他（她）连连摆手，第一次开口说话：“没有的事，艾琳跟克鲁泽都是很好的人。”

“不，”老修士摇摇头，他微笑，露出的牙齿洁白，“我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会这样干……比如说，如果你是个施法者。”

在伊莱恩品味这句话的时候，“曾经我的面前，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有很多我都记不起面目了，”老修士自顾自地说，“那时候，克鲁泽可不像现在这样不可爱。”

“克鲁泽？”伊莱恩眨眨眼，他一下像鱼被饵食勾起了好奇。伊莱恩认为，要报复一个人，就要更多了解他——克鲁泽作为一个屡屡玩弄伊莱恩的人，必须对他进行百科全书式的侦查。

“我把他从吸血鬼的地下都市带出来时，他跟你一样大，以为自己是吸血鬼的血仆，被阳光晒到就会死，”老人做了个手势，“一直大喊大叫来着，然后我把他扔到贝藏松的广场上，整个白天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自己会死。”

伊莱恩不禁笑出声，想不到那个现在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曾经有那样的一面。

“抱歉，阁下，”伊莱恩忍住笑意，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自己会被阳光晒死的男孩，“这可跟他现在大不相同。”

听到克莱恩的话，老修士望向半空，像是在回忆。

“那时候，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克鲁泽，他不是血仆而是纯净的人类，况且吸血鬼也不喜欢他这样长相的少年，”说到这里，老修士顿了顿，又看向伊莱恩，语气有些古怪，“他挑人的目光还是不错的，跟我一样。”

伊莱恩缩了缩肩膀，感到一种古怪的被盯上的威胁感，他（她）忽然想到克鲁泽现在的样子，也许就是师承眼前这位和蔼的老者。他（她）在心里咝地吸了口气。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他呢？”伊莱恩问。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毕竟是被血族圈养，连常识都有些匮乏，因为这样，后来带回来时我只能从头到脚地教育他，但那时候的感觉又不同了，”老修士叹了口气，“就像你不小心买了一块废铜烂铁，你一边后悔，一边咬着牙把他打造成一把传世利剑，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对吧？”

伊莱恩没有想到，这位隐身在黑暗后的巨头说起话来这么幽默风趣，跟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这与他的想象里领导一个暴力机构的人有很大不同。

伊莱恩转了转脑袋，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来吸血鬼真的存在。”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种族，他一直只是听过而没有见过。

“在黑暗年代，吸血鬼一直活跃在地上，即便是现在，他们也与人类世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些在你真正成为守夜人的时候都会知道。”

“守夜人……”伊莱恩喃喃，他（她）眼神闪烁，“我只是想让我妹妹平静地生活。”

老修士轻声说：“你们的人生已经永远不可能平静，作为接触恶神仪式的人，你的妹妹无论如何都必须受到审判所监管，但如果你们成为守夜人，我可以答应你，在这期间她能得到相当的自由。”

伊莱恩目光一黯，但很快坚决，“阁下，我可以见菲利希亚一面吗？”

“我们把她送到了‘圣穹’，那里是教会最好的实验室，”老修士缓缓眨了一下眼，“她一直在说梦话，看起来很害怕，喊着哥哥的名字，还有你们的父亲……如果，接下来顺利的话，你很快会见到她的。”

“父亲”，这个名词让伊莱恩的心颤了颤，他（她）的嘴忽然张开来，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他想起那个夜晚，海崩山啸的狂乱呼地袭来，他不由得闭上眼，那么多人睡过去了，他隔着眼皮也仿佛看到血的红光。

“您认为命运……可以被改变吗？”伊莱恩低垂眼帘下意识问，他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个问题。

老修士露出一个诧异的眼神，除了不着边际以外，伊莱恩这个问题完全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会想的。

他斟酌片刻，缓缓说：“命运……这个词太过空渺虚无，异端的占星术将它理解成星辰的运转，而主所赐予的预言术，则让我们窥探到如漫漫长河般悠长流动的命运一隅。这么说也许非常晦涩，但你可以想象成在一个巨大图书馆，蒙上你的眼睛去拾捡一本书，只有漫长的磨练思索，才能从那几近无序的特征中摸索出规律。即便那样，也只不过是在拾掇起的那本书里翻阅而已。得出的结果也往往也晦涩不清，命运难明，在历史上即便是所谓明确的谕示，也曾带来另一种结果，招来灾祸，最终以一种诅咒的形式完成预言。那些以为自己完全理解预言的人，他们反抗预言中昭示的命运，最终却沦为命运的傀儡……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好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伊莱恩不自觉摸摸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德里达从袍里取出徽章递给伊莱恩，徽章以某种特殊的金属材质制成，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上面的花纹是放射光辉的十字架。伊莱恩在普雷里的教堂见过，那是神官的徽记。

“既然这样，”老修士温和地说，“你还会选择改变命运吗？”

克鲁泽站在礼堂外墙角边上，他垂着头，眼睛藏在阴影里，指间烟火闪灭。

“为什么让那个孩子穿上女装。”艾琳抱着胳膊，轻声问。

“就当是混淆视听吧，”克鲁泽掐灭烟头，一扬鼻子，“我怀疑什么地方走漏了消息。”

“那，另一个孩子呢？”

“虽然仪式中断了，但异界传送来的力量相当一部分寄宿在她身上……”他踢了踢石子，表情一下变得懒散，“她获得的‘恩赐’非常奇特，现在还不清楚源自哪位邪恶者，总之，‘圣穹’那边不想放人。”

“另一位巨头的意思？”艾琳浅色的眼睛望着他，但克鲁泽只是懒懒看着天上太阳闪耀光刺。

“那边似乎偏保守派，他们的立场也倾向留待观察。不过，一把绝佳的利剑，一枝极美的郁金香……用一场精彩的献祭，把两件好用的工具送到审判所手上，”克鲁泽挠挠头，“很难不让人忧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