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左右,警察局张局长独自来到警察局的楼顶,他打开门边的灯,看到的只有自己长长的影子。他叹了口气,到楼下的杂物室里搬上来一张圆桌,桌子很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上楼顶,搬完后他累得躺在桌子上直喘气。
十月末的晚上,风很大也很凉,把那扇破门吹得开开合合,老旧的灯泡也被吹得忽明忽暗。躺了一会,张局长看了看手表,心想按照约定的他们早就应该到了,很显然,他们集体迟到了。张局长是个耐得住的人,可这会一阵风吹来,身上得汗一经冷却就开始带走体温,寒战便一个接一个地打,于是他忍不住地骂道:“这帮没良心的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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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张局长听到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他就知道自己等的人终于是来了。果不其然,五分钟后那扇破门里终于走出来了三个人,为首的西装男摘下帽子对张局长行礼道:“对不起了老伙计,让你久等了,我刚买了辆新车,来的路上没忍住带着他们多逛了两圈。”
张局长虽然憋了一肚子的火,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了个礼:“刘特派员请坐,我多等一会没关系的,正好今晚的风景不错,我也是借得这个机会好好欣赏。”
特派员身后是专案组的李组长:“黑灯瞎火的能看得到什么风景,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亲爱的王大院士喜欢来这种地方谈事情。”
“还不是因为这里是警察局里唯一没有监控并且又安静的地方,难道你们不觉得地下室沉闷吗?”站在最后的王院士回答。
“好了好了,各自找个合适位置坐下吧,我们是来聊正事的。”特派员自己先坐下了,其余各人也很快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
“上头的反应是什么?”王院士问特派员。
“等等,我们这一次要谈的是什么来着?”张局长问道。
特派员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张局长,说:“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得一干二净啦,我的天啊,李组长你快给他说一下,真是有够气人的。”
李组长挠了挠脑袋,怒了努嘴,说到:“不瞒你们,其实我也忘记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我只知道我要来这里。”
“这你都能忘记,亏你还是这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这么重要的案子难道你俩还要我重新给你们把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吗?真不知道你俩是干什么吃的,难怪这件事拖了这么久还没办成。”特派员的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的。
“得了吧,我估计你自己都记不清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也不能全怪你们,这一切都是林博士发明的彼岸花所致,只能说林博士的发明真的奇妙,简直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从头讲一遍吧。”
王院士点上一支烟,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来这里讨论的是半年前林博士的失踪案,上个月前我们一致认为对博士所遗留成果的分析因彼岸花的效果而彻底失败,最后我们一致认为整个营救方案也随之彻底失败。对这件事的最后解决方案我已经提交上去了,现在我们是来这里是听特派员传达上头的意见,但我看特派员这般模样,看来他是把上头交代的全都忘干净了。”
三个人的目光像一道道激光,直直地落在了刘特派员的身上,把他的脸煎得通红,很显然,他记不清上头对这件事情的决断是什么。
张局长赶紧出来打圆场,问王院士:“这个林博士是什么来头,上边竟然那么关心,又有特派员又有专案组的。”
王院士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到:“你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人,看来过不了多久将不会有人记得林博士了,也没有人记得他对人类做出的伟大贡献了。我介绍一下这个他吧,他叫……额,全名我也记不清了,他的家人应该还记得住,我们就暂且先叫他林博士吧,他和我一样都是脑科方面的专家,我们一起工作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但是他的成就可比我高多了,他近期的主攻方向……”
“别跑题了,就说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因他而来到这里喂蚊子就可以,我们没有心思听他的自传。”李组长不耐烦地说。
王院士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到:“不得不说的是他真的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天才,他一个人的成就领先了我们整整一代,所以他的学术成果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当然,他也没有这个心思来把他的研究结果解释给我们。科学研究是需要大量经费和人才的,但对他来说,经费的事情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愁,政府应他的要求在这个城市给他单独给他配备了一个完整的实验室,额,大概就在那个方向。实验室很大,但大多数时间也只有他一个人在捣鼓,偶尔叫上一些人来帮忙,我就是那个经常被叫去的家伙,但也只是做一些耗费时间的细碎工作,他到底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直到他失踪后,我们才发现了彼岸花……”
王院士又续上了一支烟,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外人还能帮得上,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也只是爱莫能助了,以至于他的研究到达了什么程度,他到底在做什么没人能知道。接着就是某一天,他突然失踪了,具体是那一天也没人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孤僻的人。一个超越时代的天才突然失踪了,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当局抽调最有力的警员成立专案组来侦破此事,而这个专案组的组长就是你,我亲爱的李组长,而这件事的总负责人就是我们亲爱的张局长。在博士失踪以前,就属我和他的接触最多,而且关系相对亲密,就总领研究他所遗留的各种实验数据和文件的任务。”
“周所周知,实验人员记录的实验数据写得都是十分潦草的,因为生化反应不会给你时间一笔一划地好好记录它的变化。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看得懂其中的一些字句,进展十分缓慢,但我认为这种工作只要肯花时间就能够读得懂,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我竟然什么都看不懂了,包括之前看得懂的现在也看不懂了。这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在这段时间里我还是从中读出了一些东西……”
“根据他失踪后留下的各种实验结果报告来看,他当时已经完成了对人类大脑记忆原理的研究,还发现了各种动物都使用着相同的记忆方式。记忆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接受,处理和储存,接受这个阶段是由感受器官和感受器能力决定,感受器官将所接收到的刺激转化为各种信号传输到大脑,大脑的对这些刺激进行处理后会选择性储存形成记忆。而记忆形成的本质是神经元之间形成了新的连接关系,大脑的神经元虽然足够多,但有很多是不活跃的,所以大脑在利用有限的活跃神经元的时候可能会造成记忆的破坏,相对薄弱的刺激所形成记忆就常常在这个阶段被清除,受到强烈刺激所形成的记忆所形成的记忆则会被长久地保存。当然,也有特殊的情况,如果大脑接受过的刺激过于强烈,所形成的记忆结就会拥有一个特殊机制,当大脑再次接受到类似的记忆的时候就会启动这个机制,忽略甚至会删除相关的记忆以保护自己,这就是所谓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那么我们可以对某个生物进行标记,让其它动物的大脑接受被标记动物的信息时总判定为过度刺激,因而对此生物的信息进行强制性忽略。这种东西理论上可行,而真要把它发明出来就要摸透大脑复杂的记忆原理。这可是医学界最令人难以企及的明珠,它是如此高不可攀,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多看它一眼,但林博士做到了。”
说到这,王院士又抽完了一只烟,他现在觉得口干舌燥,特派员连忙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到了一杯热腾腾的绿茶,然后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专业术语我们怎么听得懂,这和这个林博士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王院士慢慢喝完了杯中的茶,声音清澈了许多:“博士正是通过这种奇特的机制发明了彼岸花,因这个特殊的记忆结类似花朵故名之。彼岸花的相关信息都应该在他所遗留下来的各种文件当中,但还是那个问题,我们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他在写什么。但好在这项研究我被叫去打下手的次数比较多,不用看报告也对彼岸花略知一二。它是一种刻录在大脑上的印记,只要在一个动物上刻上这个标记,其所产生的各种信息将会被别的动物判定为过度刺激,不论是什么动物都无法接受,而且还会对其行为产生的结果在忽略的同时还形成自洽。通俗点来说,如果你被彼岸花标记之后你还活着,但别人看不到你,对你的各种行为被迫视而不见,但你就是在那里,你还活着,还能改变这个世界,人们能观察到你对这个世界改动,但所有有大脑的动物都会有一套说辞将你从种种事件中隐去,以此来忽略你所产生的各种信息。”
“所以你认为林博士是因为被彼岸花标记了而被我们强制性忽略,因而失踪了?这也太扯了吧,哦,就像他现在就坐在我旁边,我竟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就算他给了我一耳光我的大脑中还能有一套说辞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那是天使的一个吻吗?”张局长抱着手,满脸疑惑地问道。
“是的。”王院士话音刚落,风愈发吹得紧了,把他的双手都吹到袖子里。
张局长打了个大打喷嚏,不小心打翻了他面前的茶杯,整杯的热茶都洒在了他的右手上,他的右手除了戴手表的部分以外就像被煮熟的螃蟹一样红,但他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说:“我没事,这鬼天气,真是晦气。话说回来,这怎么可能,就算我看不到他,那我是怎么能看得到他身后的东西的,我遇见他的时候总不能是眼前一个黑影吧。”
“当然不会,你会凭着记忆或者是逻辑填补上被他所遮挡的部分,使场景看起来自然。”王院士回答。
“被标记的人能够被我们强制忽略我勉强理解,但是他的行为为什么也会被我们强制性忽略,我又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他做出来的。”李组长问道。
“彼岸花的作用本质是让大脑在对信息处理时对被标记的个体产生的信息进行强制性忽略,我们的大脑在接受信息的时候会用储存的记忆进行初步判断,然后才会做出反应,在判断的过程中如果发现是被标记的个体,那么所接受的信息就会被忽略掉。”说完,王院士又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那我就奇怪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和博士见过面,甚至出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人,但为什么彼岸花还会作用到我的身上?”刘特派员不解。
“在动物的大脑无时无刻在通过一种微弱的脑电波进行信息交流,彼岸花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传染开来,只要你遇到了被彼岸花标记的人,你的大脑就会带有对他的彼岸花,因此彼岸花的传播速度十分快,我估计现在所有人都带有博士的标记。”
“真的有这回事吗?这么重要的科学突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李组长又问道。
“当然有,当初林博士就是凭着这项成就获得了诺贝尔奖,世人也因此而称赞他为超越时代的天才。”王院士满脸骄傲地说到。
“那为什么我们会忘记有关他的信息,我半年前被任命为这个专案组的组长,现在我对案子的一点细节都记不得了,不仅仅是我,好像所有人在对博士的有关记忆急剧衰退,这好像不太正常吧。”李组长问道。
“看来你没有在认真听我讲啊,我亲爱的李组长,因为博士带有标记,我们不能接受有关他的信息来形成关于他的记忆,而大脑中关于他的记忆也被判定为过度刺激源而被快速清除。我和他共事二十多年,关于他的记忆更多也更牢固,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感受到了关于他的记忆正在快速地流失,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在所有人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之前我们得对这件事做出最后的决定,所以我才在上个月向上头申请批准我的最后的处置方案,但迟迟没有见答复,果然,上头已经把博士忘得差不多了。好在还有几个还记得这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咱们这位刘特派员,他上个月通知我上边已经没有能力对这件事进行决断了,这件事的最终处置权落移交到我手上。”
说完,王院士又叹了口气看了看刘特派员,接着说道:“上个月前我认为刘特派员还算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对这件事也是比较上心的,但今天一碰面这些东西已经全都忘记,就只记得他的新车了。”
说到这,刘特派员脸红到了耳根。
“说了那么久,我们对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李组长问。
“应该问我们的王院士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张局长补充道。
门上的灯闪了闪。
王院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大拇指不住地搓了起来,搓了有好一会,他才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地说了两个字:“额,这个,我好像忘了。”
忘了?谁会相信,众人继续逼问。
门上的灯又突然暗了下来,但很快又亮了起来。
当灯再度亮起来的时候王院士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他,坐立不安,神色慌张,但还是坚持他的说辞:“对不起,我真的忘了,但是我今早确认过,计划已经准备实行。”
李组长和张局长相视一笑,李组长张嘴话刚到喉咙时,突然门上的灯就熄灭了。
“今天我们主要是来确定计划有没有得到上面的同意,既然特派员没有什么印象,那大概已经同意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王院士起身正要离开,但黑暗中有一双有力的双臂放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把他按回座位上。
“你在隐藏些什么,你的计划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黑暗中,李组长的质问比寒风更加寒冷,更加深入骨髓。
“我真的不记得了。”王院士的声音像蚊子的嗡嗡声。
“你就那么看不起我们吗?我们之所以能参加这次任务,就是因为我们是警探中的佼佼者,我们就算没有看到你的脸都知道你在撒谎。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不愿说,在寻找借口想要搪塞过去是吧?”张局长用放在王院士肩上的手使劲捏了捏,然后用更冰冷的语气说“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
“这是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是吗?我们同为处理这件事情的最高人员,如果我们都不能知道哪还有谁能够知道呢?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虽然关于林博士的各种信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上边处理这件事的人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王院士请你想一想,如果我给他们都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否决你的方案,你的方案还能执行下去吗。我们都是同事,至少现在是,既然都是同事就没必要像这样把彼此逼得无路可退。”刘特派员按亮了他的手机,然后挥了挥,接着说:“给你五分钟的思考时间。”
刘特派员的话戳中了王院士的要害,他一下子就泄了气,说:“放开我吧,我如实跟你们说就是了。”
桌上的提灯突然亮了起来,王院士的脸和灯光一样煞白,李组长和张局长也松开了手,刘特派员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院士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捏捏诺诺地说:“我给上面的方案是,将林博士失踪后以及之前所遗留下来的所有实验材料以及成果都转移到他的实验室里,将实验室以及其中仪器一起进行彻底销毁。”
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胸中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冰,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王院士所说出来的话。如今林博士已经消失,和他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竟然想要销毁他智慧凝聚的结晶,抹平他所存在过的证据。
刘特派员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博士可是留下了很多有重大意义的成果,这些对整个人类发展都有重大意义。”
王院士又点起了一支烟,说:“我何尝不知道呢?我最初也是想要竭力保护这些成果,但是没办法,彼岸花的效果没人能够抵御,过了一段时间,那些报告对我们来说就是带有墨水的纸,没人能够读懂上面的内容。”
张局长急了:“那也没必要把他们都销毁了啊,就算没人能够读得懂,说不定以后有人研发了解药,我们就又能读得懂其中的含义了。”
李组长也说:“是啊,说不定现在林博士正在他的实验室里研发解药呢?彼岸花都是他发明的,以他过人的才智,一定能够找到解药的,我们现在把实验室和实验材料给销毁了,那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解药?不存在的,就算你用解药消除了你脑子里的彼岸花,但是你一遇到带有彼岸花的动物又马上被传染。彼岸花不是病毒或者细菌,身体不能在在体内产生记忆细胞对它产生长时间的免疫。想要对彼岸花免疫的话大脑就得用一套全新的运行方式。林博士虽然聪明,但我不觉得他能将自己改造成新人类。”王院士把吸到一半的烟丢到茶杯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接着说:“如果考虑到实验这一块的话事情将会更加棘手,博士知道自己的价值,不会当第一个人类受试者,所以最早一批受试者大概就是街上找到的志愿者,按照惯例,我们要给这些志愿者做登记的,但做登记的是他自己,所以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参加了这次实验我们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真正因此失踪的不仅仅是林博士一个人。”刘特派员点出了要害,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张局长还比较镇定,说:“那你能够估算出大概有多少人接受实验吗?你在林博士的实验室里工作了那么久,应该知道这样的实验大概需要多少受试者吧。”
“正常的话是三十到五十人一个批次,根据实验要求决定总批次,一般来说是三批,事不过三嘛。”王院士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我在研究林博士遗留下来的材料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份表格重复出现,总共有十几张,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记录受试者信息的纸,像这样的纸,一个批次我们大概用两张。”王院士回答
刘特派员不解:“为什么这个实验要做那么多次?”
“还不是彼岸花的作用,博士做完之后又忘记了,对吧。”刘局长补充到,“这就意味着真正被彼岸花标记的人大概有好几百。”
王院士肯定了他的说法,接着说:“那很有可能只是一部分,这些实验报告我们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他可能做完一批实验后发现自己看不懂自己记录的实验数据,然后就把记录的实验数据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再找一批志愿者再做实验。实验室里有规定,非生化垃圾一周一清,也就是说,我们找到的只是一个星期内的受试者。”
“那么多人突然消失,这个城市应该处于不安,这么会像这样”说到,张局长把手往后一挥,指向夜幕下寂静的城市,“你看这些市民多么安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安静,其中还有成百上千个被遗忘的灵魂在喧哗,只是我们不能再听到罢了。”刘特派员敲了敲桌子,接着说“这么说我就有点记忆了,当我接手这件事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最初的任务是抚平舆论,但具体情况上边是一点都没有跟我透露,群众又急着跟我要说法,于是在一次发布会上我被冲进来的家属袭击了,所幸伤势不重,但得了挺多的赔偿和上边得慰问金,我的新车就是这笔钱买的。”
“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啊,所做的一切都能够被别人忽略,这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李组长说到。
“人是群居动物,有很强烈的归属感,人的肉体上可以脱离族群正常生存,但是精神上难以支撑,而彼岸花就是能够把他们从人类的精神世界里除名,但保持肉身还存活的工具。”
王院士顿了顿,接着说:“遗忘是死亡的最高级。”
张局长还是不解:“就算是有很多人接受了这一次实验,但是也没有必要把东西全都销毁了啊,博士的成果连你们都看不懂,更何况那些在街上随机找来的志愿者呢?”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看得懂博士的研究成果,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懂博士的研究成果,这个世界就有被毁灭的危险。”王院士回答。
李组长感到很奇怪,问道:“这不对啊,不是说博士被被彼岸花标记了没人能够看得懂他所写下的内容吗?那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其余两人都有相同的疑惑。
“但是我们还不知道被标记的个体之间是不是能够保持这个效果。”
“可是这些都是很尖端的科技产物,没有人教他们怎么能知道怎么做呢?我自认为科学素养还是比较不错的,可是我现在连看个科普杂志都很吃力,更何况是标记彼岸花这样的东西呢?”刘特派员说。
李组长奚落道:“事情发生前连林博士都不认识还好意思说自己科学素养不错,这不免有失偏颇。”
“但他们可以看,可以学,抄作业的人不一定要知道答案的原理是什么,他们只要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就行。博士能够在一周内做那么多个批次,证明具体操作不是很难,博士无法察觉被标记的人是否在身旁,也就是说,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他的身边都可能有人在学习他的做法。”王院士叹了口气,说到。
“等等!”李组长意识到了什么,说“刚刚说到博士不会用自己当实验品,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已经学会了,并且为了报复博士便给博士打上了标记才造成了博士的失踪。”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袭来。
王院士一字一句地说到:“这!就!是!真!相!”
“不过别太担心,我可以确定的是刻录彼岸花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都在实验室里,我不认为除了博士以外能有人再将它们造出来,但这些东西多存在一天,世界就危险一天,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后决定要销毁它们的原因。”王院士安慰众人。
三人又松了一口气。
“解决博士的问题就已经够我们头疼的了,现在又多了那么多疯子,看来这个实验室和资料是非要销毁不成了,真是令人惋惜,那么多珍贵的资料就这么没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救下这些东西吗?”张局长心痛地说。
“方法嘛,是有,但是很馊。”王院士小声地说到,但三人还是听到了,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在博士失踪后的一个月左右,我在研究博士遗留下来的资料的时候发现原来有一张不看不懂的数据我看懂了,那是我当初被博士叫去记录一只小白鼠的生理表现的数据。我当时觉得有点蹊跷,之后我再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那只小白鼠已经饿死在笼子里,经过检查它死亡的同一天我就能读得懂数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这证明只要被标记的个体死去,标记它的彼岸花就会失效。”
“也就是说,如果博士在能在实验室的资料被销毁前死去,我们就能救下那些珍贵的材料。”特派员说到。
“是的。”张局长几乎快叫出来。
话题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张局长先表态:“事到如今,我认为博士所留下来的资料的价值已经超过了博士本身的价值,为了救下那些智慧的结晶,我们应该立刻通过各种媒介向他传达这个信息,请他……额,慷慨就义。”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做出决断,等下我就联系媒体。”李组长随声附和。
“你们够了!”王院士往桌上一锤,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博士一生奉献科学,获得无数成果,以一人之力将人类医学向前推进三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也有些疲劳吧,如今他身陷窘境,我们不去思考如何积极营救,反而先考虑如何处置他的遗产,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王院士的话掷地有声,其余三人自知理亏,都不敢作声。
最后还是刘特派员出来打圆场:“我承认我们的想法确实是不对,但博士的成果实在是太过宝贵,我们也不能这样轻易放弃,这样吧,我们通过各种手段把实情告诉他,如果一段时间后我们还是不能看得懂资料,那再销毁也不迟,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王院士的冷笑:“你们这是把他赶到现在和未来无数人的注视下,把包袱往他身上一丢,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李组长走到王院士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老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我像你一样和他是齐头并进的伙伴,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救他的,但我们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人类的发展的转折点现在就在我们几个人的手中,所以我希望你能克服这些个人因素,为人类做出明智的决定。”
王院士毫不留情地把李组长放在肩膀上的手推开,接着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决断。我不认为彼岸花对人类的发展有利,它只会带来混乱和破坏,至于其它博士的成果,我们有一天也能做出来的。”
刘特派员叹了口气,说到:“顽固不化,既然我们都无法说服对方,那不如来一个投票表决吧。”
“不用了!”王院士冷冰冰地说到,“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是这副德行,所以销毁的日期就在今晚十二点。”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十五分了。”张局长看了看手表惊呼。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那你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羞辱我们吗?我们同是这件事的最高决策层,我们也应当有最终的决定权。”刘特派员恼羞成怒。
“不好意思,最后的决定权早就赋予我一个人,我今晚叫你们来只是问一下上边有没有别的指示,或者说是出现了什么新的差池。”王院士也毫不示弱。
“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收个场?”张局长转向王院士,问道:“不考虑其它因素,以院士对博士的了解,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王院士渐渐冷静下来,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选择牺牲的,因为这是他一生的成就,也是他存在的意义,但我更希望他能够活下去。我估计现在行动小组应该准备就绪,就等时间一到,这件事就结束了,由此产生的所有骂名,我替他背就好。”
王院士哽咽着起来,其余三人无不为之动容,特派员给每个杯子都倒满了茶,说:“既然已经无法挽回,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来,干了这一杯。”
可王院士喝不下去,他的杯子里有半根烟头。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杯子吗?你可以用这个,把里边的茶倒掉重新倒一杯就是了。”坐他左边的李组长提醒道。
“我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位置,刚刚有谁坐我旁边吗?”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上来。
“谁搬的桌子椅子,明明来了四个人这么有五把椅子?”李组长摸着下巴问道。
“桌子是我搬来的,可椅子不是我搬来的啊。”张局长解释道。
“还有这提灯和茶具,我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啊。是谁带来的?”特派员说到。
“哎,你们过来看一下,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下面的野猫叫的可欢了。”李组长趴在栏杆上招呼众人。
“我看看,嗯……好像还蛮大的,但太黑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之前这里有什么东西吗?”王院士问张局长。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搬桌子上来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张局长回答。
众人正要下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城市的一角发出一声巨响,不用说,这是实验室被销毁的声音。
“时间应该还没到吧,现在是……”张局长看了看手表,惊呼一声,“啊,我的手表不走了,应该是刚才泼上去的茶水把它弄坏了,现在它还停留在十一点十五分。”
“没关系了,一切都是定局,来,”王院士向拿起他旁边的那个杯子,往里边到满茶,然后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把杯子举过头顶。三人也纷纷效仿,倒满茶举过头顶。
刘特派员清了清嗓子,说:“让我们干了这一杯,敬林渊博士。”
但王院士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将茶从头顶淋了下来。
这样他就可以掩盖他脸上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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